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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74CA4 - 怎样才是一个负责任的人?
与艾伦·W·安德森博士的第四次对话
美国,加利福尼亚,圣地亚哥
1974年2月19日



0:37 克里希那穆提与艾伦·W·安德森博士的对话
0:42 J·克里希那穆提出生于印度南部, 在英国接受教育。 在过去的40年中, 他一直在美国、欧洲、印度、 澳大利亚以及世界上的其他国家进行演讲。 从他毕生工作伊始, 他就切断了与 有组织的宗教和意识形态的所有联系, 他说,他唯一关心的是 使人们无条件地、绝对地自由。 他有多部著作,其中包括 《智慧的觉醒》、 《转变的紧迫性》、 《从已知中解脱》和《鹰的翱翔》。 本片是克里希那穆提与艾伦·W·安德森博士的 系列对话之一, 安德森博士是一位宗教研究学的教授, 在圣地亚哥州立大学 他讲授印度和中国的经典, 以及传统的神谕文化。 安德森博士,是一位出版过作品的诗人, 从哥伦比亚大学和 纽约协和神学院获得了学位。 他还被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 授予了杰出教育奖。
1:47 安:克里希那穆提先生,在我们 上次对话停下的地方, 我们提出了这个问题,即如何区分 “我必须对我的行为负责”这个想法 和“我就是负有责任”。

克:是的,先生。
2:07 安:我当时坐在这儿,心里想: “噢,我们为何不继续探讨这个问题呢?” 所以,也许我们可以从这一点开始。 这样可以吗?

克:我认为,先生, “对什么负责”和“负责任”, 这两者之间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别。 “对什么负责”隐含着一个方向, 一个定向的意愿。 但责任感意味着 对一切的责任,而不是在某个方向上, 不是在任何一个特定的方向上负责。 对教育负责,对政治负责, 对我的生活方式负责, 对我的行为负责, 它是一种完全的责任感, 这种责任感是行动发生的基础。
3:20 安:那么我想这就把我们带回到了 我们探讨过的那个关于危机的话题。 如果危机是持续的,那么, 说“我对我的行为负责”就具有误导性, 因为我又把行动当成了外在的事情, 于是我就有机会 把“手头需要做的事情” 和“关于这个行动的想法” 混淆起来了, 因为我就是我的行为。
3:51 克:是的,就是这样。

安:我就是我的行为。
3:54 克:这意味着,这种责任感 将自身展现在 政治、宗教、教育方面,展现在商业方面, 展现在整个生活中,是对全部行为 而不是对某个特定的方面负责。 我认为,当一个人说“我对我的行为负责”时, 这里有着很大的不同。 那意味着,你是按照你之前对于行动 所抱有的想法 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的。
4:41 安:正是。是的。 人们有时候会说 孩子是自由的,因为他不用负责任。
4:55 克:噢,孩子是......你不能拿孩子......
4:58 安:不能,当然不能。 但是我认为,有时候当我们谈起这点时, 我们会缅怀过去, 好像我们的自由就应该摆脱限制, 然而如果一个人就是他的行为, 真正地、绝对地是......

克:那么就不存在限制, 就没有限制。

安:完全没有限制。
5:21 克:完全没有。

安:对,对。
5:23 克:因为,你看, 如果你拥有这种完全的责任感, 那么你对你孩子的 责任是什么呢? 那就意味着教育。 你教育他们,是否为了造就一种 服从模式的心智, 是社会建立了这种模式, 这就意味着你接受了 现实社会的不道德。 如果你感到完全有责任, 那么从孩子出生的那一刻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 你都负有责任。 正确的教育, 不是那种 让孩子服从、 崇尚成功和引发战争的国家划分 的教育——你明白吗?—— 你对这一切负有完全的责任, 而不是仅仅在某个特定的方面负责。 即使你处在某个特定的方向上 ——说“我对我的行为负责”—— 那么你的行为又是基于什么的呢? 当你,当你的行为是 传承给你的某种模式的产物, 你又如何能够负责呢?
6:59 安:是的,我非常明白你的意思。

克:就像共产主义者, 他们说国家负有责任。 去崇拜国家,国家就是上帝, 你对国家也负有责任。 这意味着他们已经构思出了国家应该是怎样的, 根据观念构想出来,然后你根据它来行动。 这不是负责任的行动。 这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然而行动意味着此时此刻所做的事。 动词“做”的活跃的现在时态, 就是现在去做,现在的行动。 现在的行动必须摆脱过去, 否则你就只是在重复, 重复,按照传统继续下去。 这不是......
8:07 安:这让我想起了《易经》上提到的某个内容, 我认为它是你刚才所指的 这个原则的一个反映 ——我不是指抽象的原则。 如果我正确地引用了 其中一种标准译文的话, 它是这样说的: “君子”——指自由的人, 不受等级的制约—— “不让他的想法超越他的处境(以思不出其位)”。 这就意味着,他就如实地身处此刻, 不对别处的什么事情负责 ——那别处的事情将告诉他如何去负责任, 或者他应该做什么—— 而是在他所身处的此刻,他始终是......
9:11 克:负责任的。

安:......负责任的。
9:13 克:始终负责。

安:他就是 不让他的思想超越他的处境。 这又回到了“否定”一词。 因为如果他 不让他的思想超越他的处境, 他就已经否定了思想这样做的可能性,不是吗?

克:是的。确实是。

安:噢,是的,是的,是的,我明白了这一点。 我谈及这些来自其他地方的引用, 是因为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 并且如果它们说的也是真的, ——完全不用管人们是怎么理解它们的, 还是根本就没有理解—— 那么这里一定存在着某个共同的东西, 而我意识到,你对行动的强调 是实际层面的,非常实际。 然而在我看来,如果一个人能够 与伟大的文献交流谈心,那确实也很有价值, 这些文献里有很多陈述,并且抱怨 事实上人们不理解它们。 我把这看作极大的收获。

克:先生, 我没有读过任何书, 任何文献......
10:44 安:嗯,我理解。

克:......那种意义上的任何文献。 假设世界上根本没有书。
10:53 安:问题还会是一样的。

克:问题还会是一样的。
10:56 安:当然,当然。
10:58 克:没有领袖,没有导师, 没有人告诉你这样做、那样做, 不要做这个,不要做那个。 你就在这里! 你感到彻底地、完全地负有责任。
11:13 安:对,是的。
11:15 克:那么你就必须拥有惊人地 活跃而又清晰的头脑, 而不是昏沉、迷惑、糊涂的头脑。 你必须有思维清晰的头脑! 而如果你还扎根于过去, 你就不能清晰地思考。 你仅仅是在延续过去——可能有所修改—— 通过现在走向未来。就是这样。 因此从这点就引出了问题: 人的关系之中的责任是什么?
12:01 安:是的。现在我们回到了关系的问题上。
12:02 克:因为关系是生活最根本的基础。 关系。那就是,相互关联, 联系在一起。
12:19 安:我们现在是相互关联的。

克:相互关联的。
12:23 安:这是现在的事实。

克:是的。 那么,人与人的关系是什么呢? 如果我感到完全有责任, 那么这种责任在关系中是如何体现的? 如果我有孩子,对我的孩子的责任, 对我的家庭、我的邻居的责任, 不论是隔壁 还是万里之外的邻居, 他仍然是我的邻居! 那么我的责任是什么呢? 一个完全感觉到、彻底意识到 自己是自己的光并且完全负责的人, 他的责任是什么呢? 我认为这是个 必须探讨的问题,先生。
13:29 安:是的,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我在想, 只有一个像你说的那样负责任的人 才能做出我们所说的清晰的决定。
13:45 克:当然,当然。
13:48 安:很多决定都是相互矛盾的。
13:55 克:先生,我想问个问题: 究竟是否存在决定这回事? 决定意味着选择。
14:10 安:是的。
14:11 克:选择意味着一个混乱的、在这个和那个之间摇摆的头脑。
14:16 安:我想,决定就意味着彻底地做个了断。
14:21 克:是的,但一个视野清晰的头脑是没有选择的。 它不做决定,它行动。
14:31 安:是的。难道这不是又把我们带回到了 “否定”这个词吗?
14:35 克:是的,当然。
14:37 安:难道不能这样来解释 “清晰的决定”吗: 在这个否定的时刻所发生的事情, 从中就产生了一种不同的行动。
14:48 克:但是我不喜欢用“决定”一词, 因为,决定是在这和那之间做出的。
14:58 安:你不想用它, 是因为其中蕴含着冲突?
15:03 克:冲突、选择, 我们认为我们是自由的因为我们能够选择。 我们能够选择,对吗?

安:是的。
15:15 克:一个能够选择的心智是自由的吗? 或者一个不自由的心灵才会做选择? 选择意味着在这和那之间选择。 这很明显。 那意味着,心智没有看清 从而存在选择。 当困惑存在时选择才存在。
15:47 安:是的,是的,是的。
15:48 克:一个看清的头脑,没有选择。它在行动。 我认为这就是 我们陷入麻烦的地方, 那就是,当我们说我们有选择的自由,选择意味着自由的时候。 而我说,正好相反! 选择意味着头脑是混乱的, 从而是不自由的。
16:17 安:我现在想到的是, 将自由看作是一种行动的性质或品质, 而不是一种状态,这两者的区别。 是的。但我们有这种概念: 自由是一种状态,一种条件, 而这与你要带我深入探究的重点 是完全不同的。

克:是的,你说得对。

安:是的,是的,是的。
16:47 克:所以我们回到这点,先生,那就是,
16:50 具有这种责任感的 人类一员在关系中的责任是什么? 因为关系就是生活, 关系是存在的基础。 关系是绝对必要的, 否则你就无法存在。 关系意味着合作。 关系一词包含着一切。 关系意味着爱、慷慨, 你知道,意味着这一切。 那么,人在关系中的责任是什么呢?

安:如果我们是在真诚地、完全地分享,
17:46 那么责任就会全部呈现出来,不是吗?

克:是的,但责任是怎样在关系中展现自己的呢?
18:00 不仅在你我之间,而且在男人和女人之间, 在我和我的邻居之间, 先生,与一切事物,与自然的关系。 我与自然的关系是什么? 我会去宰杀幼年海豹吗?

安:不,不会。
18:26 克:我会去杀掉人类,
18:30 声称他们是敌人吗? 我会去破坏大自然、破坏一切吗?——人类正在做这样的事情, 人类正在破坏地球、空气、海洋,一切! 因为他完全没有责任感。

安:人类认为外在的一切他都可以任意宰割。
18:55 克:是的,人类宰杀幼年海豹,
18:59 前几天我在电影上看到了 这非常可怕的一幕。 而那些人是基督徒,他们称自己为基督徒, 却在为了某个女士能够穿上皮草 去杀掉一个可怜的小东西。 而——你明白吗?——这整个事情是完全不道德的。 那么,话说回来,我说, 在我的生活中责任是怎么体现的? 我结婚了——其实我没有, 但假设我结婚了——我的责任是什么? 我和我妻子有关系吗?

安:统计数据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19:46 克:不仅是数据,而是实际情况如何。
19:48 我与我的妻子有关吗?

安:对。

克:或者,我和我妻子的关系是不是
19:52 根据我对她建立的意象而定的? 我对那个意象 负有责任——你明白吗,先生?

安:是的,因为我一直
20:04 在对那个意象进行投入。

克:是的。 所以,我和我的妻子并无关系可言, 如果我抱有一个关于她的意象的话。 或者如果,当我想要取得成功 和从事诸如此类的把戏时, 我也拥有关于自己的意象。

安:既然我们探讨过“当下”、现在,
20:27 那么在你此刻说的事情 和你在我们早先的谈话中用到的一个短语—— “对现在的背叛”之间, 存在着一点联系。

克:的确如此。 你看,这就是整个重点,先生。 如果我和你有关联, 我没有关于你的意象,你也没有关于我的意象, 这时我们才拥有真正的关系。 如果我有关于你的或者我自己的意象, 我们就没有关系。 我们的意象有关系, 而实际上我们之间并没有关系。 我可能和我的妻子同床共枕或做其他的什么, 但那不是真正的关系。 那是身体上的接触, 感官刺激,别无其他。 我的责任就是不要抱有意象!

安:这让我想起了
21:46 我认为英语中 最可爱的说法之一, 我想按照我们所分享的内容 去理解那个说法。 这些句子摘自济慈的诗《恩底弥翁》, 这些句子中有某种奇妙、 不可思议的东西, 在我看来, 那和你刚才谈到的直接相关: “美好的事物就是永恒的喜悦”。 然后他说——好像刚才的话还不足以表达—— 他说,“它的美与日俱增”! 然后好像他觉得还不够,于是接着说, “它永远不会落入虚空”。 那么,当“此刻”没有受到背叛, 它就充满了一种持续增长的圆满。

克:是的,的确,我理解。
22:54 安:我说的对吗?

克:是的,我认为是对的。
22:57 安:我认为那一定是他真正想说的,
23:00 并且我还想到了一点: 他称之为美好的事物。 他没有称之为“美丽的事物”。 它是美好的事物,仿佛它是美的孩子。 这两者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延续关系。 不是:它很美丽因为我认为它美丽, 因而那种美是外在的。 是的,就是这样。

克:我们回过头来,我必须紧抓住这一点,
23:29 因为这点真的很重要。 因为无论你走到哪里, 人与人之间都没有关系存在, 而这就是悲剧所在, 从中就产生了我们所有的矛盾、暴力, 这所有的一切。 所以,如果——不是如果——当存在责任, 这种责任感, 这种责任就会在关系中体现出自己。 那是与什么人的关系并不重要。 那是一种摆脱了已知也就是意象的自由。 因此在这种自由中善就会绽放开来。

安:善绽放开来。
24:28 克:这就是那种美。这就是美。
24:32 美不是一种抽象的事物, 但它与善同行。 行为中的善,举止中的善,行动中的善。

安:有时候当我们的谈话时,
24:46 我用“如果”开始一个句子, 我看着你的眼睛, 然后我马上就明白过来, 我知道我说错话了。 就像一分钟前,你说“如果”, 然后你说,“不对,是‘当’”。 我们总是假设个没完。

克:我知道,总是假设个没完!

安:这很糟糕。

克:我知道,先生。
25:05 我们总是处理抽象的概念, 而不是处理事实。

安:我们一说“如果”,
25:13 一个我们会讨论起来没完没了的构想 马上就产生了出来。

克:你说的对。

安:而且我们越来越精于此道,
25:22 但它和任何事情都没有关系! 是的,就是这样。

克:那么,这种责任在人类的行为中
25:34 怎样体现自己? 你明白吗,先生?

安:是的。 暴力会终结。

克:完全正确。

安:而不是逐渐减少。
25:52 克:你看看我们所做的事,先生。
25:55 我们是暴力的人类, 在性、道德以及各个方面, 我们都是暴力的人类, 而由于我们不能解决暴力的问题, 我们就建立了非暴力的理想, 理想是关于事实的抽象概念, 它不是事实, 而我们就试图生活在非事实之中。

安:是的。这即刻产生了冲突,
26:29 因为它无法实现。

克:这产生了冲突、 苦难、混乱以及诸如此类的一切。 为什么心智要这样做? 心智这样做,因为它不知道 拿暴力的事实怎么办。 因此,在形成“不暴力”这个抽象概念的过程中, 它拖延行动。 我努力变得不暴力, 与此同时我对暴力依然乐此不疲。

安:是的。
27:05 克:这是对事实的逃避。
27:10 所有的抽象都是逃避事实。 心智这样做, 是因为它没有能力处理事实, 或者它不希望处理事实, 或者它很懒,说, “好吧,改天我会试一下。” 当它从事实中抽离时,所有那些事情都牵涉了进来。 那么,同样, 事实是:我们的关系是不存在的。 我可能对我的妻子说,我爱你, 等等,等等,但关系是不存在的。 因为我有关于她的意象, 她也有关于我的意象。 所以,我们依靠抽象的概念生活。

安:我刚刚想到“事实”这个词本身,
28:10 人们曾无止境地探究过它......

克:当然。事实:“现在如何”。让我们称它为“现在如何”。
28:16 安:但实际上它指的是做了的事情。
28:20 克:做了的,是的。

安:不是关于某个事情的记录,
28:24 而是实际做了的事情,完成了的,行动,行动。 我们用“事实”这个词, 指的是这个意义上的“事实”。 “给我事实和数据”,我们在英语里这样说, “给我事实”,当我们这样说时,我们是言不由衷的。

克:没错。

安:是的,是的。
28:44 一个人可能并不需要 那种抽象意义上的事实和数据。

克:你看,先生,这揭示出太多的事情了。
28:54 安:我明白。
28:56 克:当你感到有责任,
28:57 你就会感到对你的孩子, 不只是你的,而是所有的孩子都负有教育的责任。 你会教他们 去服从社会吗? 你教育他们仅仅是为了让他们获得一份工作吗? 你会教他们继续去做过去的那些事情吗? 你会教育他们像我们一样 生活在抽象的概念中吗? 所以,什么是你作为父亲、母亲 ——你是谁没关系——在教育方面、 对于教育人类的责任。 这是一个问题。如果你感到有责任的话, 你对于人类的成长、 人类的文化和人类的良善所负的责任是什么? 你对于地球、自然的责任是什么, 你明白吗? “感到有责任”是一件无比非凡的事情。

安:我刚刚想到这个我必须问你的问题。
30:43 在我们早些时候看的那本书里的“否定”一词 ——这与我们正在探讨的内容是连贯的—— 我认为,它本身受到了我们对否定所通常抱有的 想法的侵蚀, 那个想法认为它就是一种禁止,而其实它不是这个含义。

克:对,对,当然不是。

安:当我们回顾《薄伽梵歌》中
31:17 那个将军和他战车的御者,与克利须那神之间发生的那一幕, 克利须那神的回应是一种 并非禁止的否定......

克:没错,的确是。

安:......难道不是吗?
31:35 克:我不知道,我......
31:37 安:不,不,我是就我们刚刚谈过的内容来说的。
31:38 克:是的,当然。

安:那么,此时此刻从根本上
31:48 与孩子产生联系,以这样的方式来抚养孩子, 这里就有着某种不同, 此时,否定—— 正如我们之前探讨的书中所提到的—— 就存在于持续的、直接的、活跃的现在。 而在闲庭信步中对自己说, “既然我在抚养孩子, 因此我不可以做这些事情, 我不可以做那些事,我必须这样做。” 确实,这是一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但一个人必须打破 把否定看作禁止的习惯。

克:当然。 并且,你看,与责任同行的 是爱、关怀和关注。

安:是的,刚才我想问你
32:41 关怀与责任的关系。 某种直接地、自然地流淌出来的东西。

克:自然地流露出来,先生。

安:不是我必须去计划
32:52 我需要随后去关心的事情,这样我才不会忘记, 而是我就与关怀同在。

克:你看,这其中也涉及到很多事情,因为
33:03 母亲依赖孩子, 孩子依赖母亲, 或者父亲,不论父亲或母亲。 因此,这种依赖就被培养了出来: 不光依赖父亲和母亲, 还有对老师的依赖, 依赖某人告诉你去做什么, 依赖你的古鲁。 你明白吗?

安:是的,是的,我明白。

克:渐渐地,这个孩子,这个人,就无法独立于世,
33:48 于是他说,我必须依靠我的妻子, 为了我的舒适,为了我的性生活, 为了我的这个、那个和其他东西, 没有她我就会不知所措。 没有我的古鲁,没有我的老师, 我就迷失了。事情竟变得如此荒谬! 所以,当你有责任感时, 所有这些就都消失了。 你对你的行为、 你抚养孩子的方式、 你对待一条狗的方式、 对待邻居的方式、对待自然的方式 负有责任,世间万物都在你的手上。 因此你必须 异乎寻常地小心你做的事情。 小心,而不是“我不可以做这个,我必须做那个”。 关心,就意味着爱, 意味着考虑周全、勤奋。 所有这些都与责任同行, 而当今社会却完全否定了责任。 当我们开始谈论 这个国家引进的各种各样的古鲁时, 他们所做的事情, 正是制造这样的不幸, 让那些人,不幸的、草率的人们, 想要刺激的人们,加入他们的行列, 做出各种荒诞的、没有意义的事情。 所以,我们回到之前谈的: 自由意味着责任。 因此自由、责任 就意味着关心、勤奋,而不是疏忽。 也不是做你想做的事, ——这是美国正在发生的事情。 做你想要做的事, 这种放任只是为所欲为, 那不是自由, 那滋生了“不负责任”。 不久前的一天, 我在新德里遇到了一个女孩, 她变成了藏传佛教徒。你明白吗,先生? 她生在美国,作为一个基督徒,在那种环境中长大, 然后把所有那一切都抛开,变成了藏传佛教徒, 可那不过是“新瓶装旧酒”。

安:是的,作为一个藏传佛教徒来到这里,做这些事情。
36:45 克:这一切太荒谬了!

安:是的。
36:47 克:我认识她有些年了,
36:50 我问,“你的孩子在哪里?” 她的孩子6岁了。她说,“噢, 我让他和解脱了的藏传佛教徒们待在一起。” 我说,“6岁就这样?你是他母亲啊。” 她说,“是的,他被照顾得很好。” 第二年我回来的时候,问她,“你的孩子在哪里?” “噢,他成了一名藏传佛教的僧人”,那孩子才7岁。 他7岁就成了藏传佛教的僧人! 你明白吗,先生?

安:是的,我明白。

克:这是多么不负责任,
37:27 因为这位母亲觉得,“那些藏传佛教的喇嘛比我懂的多, 我是藏传佛教徒,喇嘛会帮我成为......”

安:这为下面这段圣经上的陈述
37:40 提供了一个相当不幸的写照: 培养孩子走他该走的路, 即使到老也不偏离。 那是一个不幸的注解,不是吗?

克:绝对是。
37:51 因此,这种事情一直在世界上发生着。 而一个真正认真的人否定这种事情, 因为他懂得这一切的 暗示和内涵。 所以他不得不否定它。 这不是一个意愿或选择的问题, 他说那太愚蠢、太荒谬了。 所以自由意味着责任和无限的关怀。

安:你刚才说的短语“无限的关怀......
38:38 克:是的,先生。
38:41 安:......对我们所谓有限的存在来说
38:42 是完全不可能的, 除非这个有限的存在没有背离现在。

克:我知道,先生。

安:“没有背离现在”
38:56 也是一种否定。它又是一种否定。 没有背离现在。 不是说,如果没有背离,会发生什么......

克:先生,“现在”一词,“此时”,是非常难以理解的。
39:10 安:噢,是的。 哲学家们喜欢称之为“似是而非的现在”。
39:14 克:我不知道哲学家是怎么说的。
39:15 我不想进行任何推测性的思考, 而是只考虑事实,什么是“现在”? 什么是现在、此刻的行动? 要了解现在,我就必须了解过去, 不是了解历史,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啊,对,对。

克:要了解作为过去的我自己。我就是过去。
39:41 安:也就是我们先前谈过的知识。
39:44 克:是的。我就是知识。

安:是的。
39:47 克:因此我必须了解过去,而过去就是我,
39:54 “我”就是已知, “我”不是未知, 我可以想象它是未知, 但事实上,“现在如何”就是已知。 这就是我。我必须了解我自己。 如果我不了解自己,那么“现在”就仅仅 是过去的一种改良版的延续。 从而它就不是现在,不是此时。 因此“我”就是传统,就是知识, 有着所有错综复杂的花招、狡诈无比 ——你明白吗?——诸如此类的一切, 各种失望、焦虑、对成功的渴望、害怕、快乐, 这一切都是我。

安:因为我们还在这里
40:49 讨论关系的问题, 我们是否可以花点时间 回到我们之前讨论的教育和关系的问题。 我想确认我在这方面已经理解你的意思。 让我们假定一个人足够幸运,能拥有一所学校, 你所说的事情正在这所学校里发生着。

克:我们就是要做这件事,我们正在做这件事情。 我们有7所学校。

安:太棒了。太棒了。
41:20 那么,我们有机会讨论这个问题,不是吗?

克:是的。

安:好的,好的。
41:30 如果我此刻在这里,那么可以说, 如果老师对孩子处于完全在场的状态, 孩子就会感觉到这一点。 这时孩子不必 被告知这是什么意思。 对吗?

克:是的,但是一个人必须弄清楚 学生和老师的关系是什么。

安:是的,是的。我很明白这一点。

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他仅仅是个信息提供者, 给孩子提供信息吗? 任何机器都能做到这点。

安:是的,图书馆里装满了知识。

克:任何机器都能做到。那么他与学生的关系是什么呢?
42:25 他把自己放在讲台之上
42:29 而他的学生在下面吗? 或者,老师和学生的关系, 是不是这样一种 老师和学生都同样在学习的关系。 学习。

安:是的。

克:不是我有学问,所以我要教你。
42:59 那样的话在学生和老师之间 就存在着一种分离。 但是,当老师方面 和学生方面都同样在学习时, 分离就不存在。双方都在学习。

安:是的。

克:因此这种关系
43:20 就带来了一种伙伴关系。
43:23 安:一种分享。

克:一种分享。

安:一种分享。是的。

克:一起旅行。
43:31 从而双方都有着无限的关怀。
43:42 那么这就意味着,老师要如何教学生 数学,或者不论什么课程, 都能采用这样一种 能够唤醒孩子智慧的教学方式, 而不仅仅是教授数学。

安:对,当然不只是教数学,不仅如此,是的。
44:05 克:你要怎样开展这种教学活动,
44:14 其中有着秩序,因为数学就意味着秩序, 数学是最高形式的秩序。 那么,你怎样在教数学的过程中 把“他的生活中应当有秩序”这个信息 传递给学生? 不是根据蓝图而来的秩序。那不是秩序。 你明白吗?

安:是的,是的。

克:因此这会带来......这是一种创造性的教育,
44:55 ——不是创造性的——它是自始至终都在学习的行动。 所以它是一个活生生的东西。 不是某个我已经学到的东西, 然后我要把它传授给你。

安:这让我想起了我多年前读过的一篇文章,
45:17 西蒙·韦伊写的《论学术研究》 或某个差不多的名称,其中她谈到, 每个任课老师都有责任 让学生明白 他们正在学习的内容 与学生自己的纯然关注行为之间的关系。

克:我知道,当然,当然。

安:并且,如果没有做到这一点,
45:48 这整个教学就没有任何意义。
45:50 克:先生,就是这样。

安:当一个人停下来思考一个老师应该说什么,
45:55 如果一个学生走过来看着他问道,
45:58 “好,我们正在学习微积分, 那么,请你告诉我,我要怎么看到这一点,即我追求的这部分知识 与我做出的纯然关注行为之间是有关联的。” 这好像会有点儿尴尬, 除了那些能够领会当下的 极其非同寻常的人,他们也许不会觉得尴尬。

克:的确。 所以,先生,情况就是这样。 在教育中 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什么呢? 老师仅仅训练学生去遵从, 仅仅训练学生 像机器一样去培养记忆力吗? 老师是去训练学生呢,还是帮助学生去了解生活, ——不仅仅了解性,而是了解生活, 整个生活的广阔性, 生活的复杂性? 我们并没有这样做。

安:没错。 我们没有这样做,即便按照我们自己的说法, 我们还是叫学生去学习各个科目。 他们学这个,他们学那个,他们学其他的科目, 而实际上,这里就有各种先入之见, 说要去学习其他那些东西。 而这就建立了一种关于教育的观念, 这种观念完全无关于......

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安:然而让人惊讶的是,
47:34 在全国各大学的要览中,
47:38 在第一页或者什么地方都写着一句非常神圣的话, 说的是上学受教育和 文明的价值观之间的关系。 而结果却是学到了一系列的观点。 哦,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在这样做, 但是他们过去习惯把“品格”一词放在那儿的。 也许他们判定那个词不太受欢迎, 于是现在就大可以拿掉那个词了, 我不太确定。是的,是的。 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

克:所以,先生,当你感到有责任时,
48:17 真爱之花就开放了, 你明白吗,先生? 对孩子的关爱之花绽放时, 你就不会训练他或者制约他 去为了祖国利益而杀害别人。 你明白吗?所有这些都蕴含其中。 那么,我们就来到了一个关口上,一个人 就像他现在这样, 受到了如此严重的制约,以致于毫无责任感, 那么认真的人对不负责任的人 会做什么呢? 你明白吗? 教育、政治、宗教, 一切都让人类不负责任。 我不是夸大其词。事实就是这样。

安:噢不,你没有夸张。是这样的。
49:36 克:那么,作为一个人我看到了这一点,
49:39 我说,我要怎么办? 你明白吗,先生? 面对不负责任的人们,我的责任是什么?

安:哦,如果要说从哪开始,就像我们在英语中说的,
49:53 那就必须从自家开始。 必须从我开始。

克:是的,从自家开始。 所以我说,这就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所在。 我必须从自己开始。

安:没错。

克:然后从这里就提出了这个问题:
50:04 这时你不能对不负责任的人做任何事情。

安:对。完全正确。

克:啊,不,先生。
50:12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安:噢,我误解了你。抱歉。
50:17 我刚才的回应意思是 我不去攻击不负责任的人。

克:对,不攻击。

安:对,不攻击。好的,请继续。
50:24 克: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
50:28 意识, 不负责任的意识是一回事, 负责任的意识是另一回事。 那么,当这个人完全负责任, 这种责任,不知不觉地, 进入了不负责任的心智。 我不知道我是否说清楚了。

安:是的。不,不,请继续。
51:06 克:先生,请看。我是不负责任的。
51:08 假设我不负责任,你是负责任的。 你不能有意识地对我做任何事情。 因为你越是积极地对我想方设法, 我就越是抗拒。

安:对,说得对。
51:28 这就是我说的“不攻击”的意思。

克:不攻击。我对你作出暴力的反应。
51:33 我建起一道墙抵抗你。 我伤害你。我做各种各样的事。 但是你明白你不能做任何有意识的、主动的事情, 让我们这样来表述。

安:故意地。

克:故意地,有计划地,
51:49 他们都试图这样做。 但是,如果你能够与我交谈,与我的无意识对话, 因为无意识更加活跃, 更加警觉,能够比意识 更迅速地看到危险。 所以它更加敏感。 所以,如果你可以与我,与我的无意识交谈, 那就会起作用。 所以你不会主动地、故意地去攻击不负责任的人。 而他们就是那么做的。 他们已经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了。

安:是的,那使事情更加混乱、更加复杂。
52:38 克:然而,如果你和他交谈,你和我交谈,
52:43 你内心的全部意图只是 展现出我是多么不负责任, 还有责任意味着什么 ——你明白吗?——你关心。 换句话说,你关心我。

安:是的, 我刚才笑了一下,是因为 完全相反的东西划过了我的脑海, 那看起来荒谬无比。 没错。

克:你关心我,因为我不负责任。
53:12 你明白吗?

安:是的。

克:所以你关心我。 因而你小心翼翼地不伤害我,
53:17 不去......你明白吗? 以这种方式, 你就非常、非常深入地渗透到了我的无意识中。 而这是在不知不觉中起作用的,然后我突然说, “天啊,我是多么不负责任啊”——你明白吗?—— 这种方式起了作用。 先生,我看到了这在起作用, 因为我已经讲了50年, 不幸或者幸运的是,大部分听众 对于新事物都有巨大的抵触。 比如,如果我说,“不要读圣书,” 我一直在讲这一点, 因为你只是在遵从、服从, 你没有活着。你是在根据 你读过的某本书来生活的。 人们马上就会产生抵触:“你又是谁,来告诉我们这些?”

安:不要去做什么事。

克:不要做这个或者那个。
54:24 所以我说,好吧。 我继续指出来,指出来。 我不试图去改变他们。 我不是在做宣传, 因为我不相信宣传。那是谎言。 所以我说,请看, 看看当你不负责任时你做了些什么。 你在毁掉你的孩子。 你让他们去参战, 去被杀死或者弄残,或者去杀死、弄残别人。 那是爱的行动吗?那是慈悲吗,那是关怀吗? 你为什么那样做?而我深入探讨了这个问题。 他们感到困惑。 他们不知道怎么办! 你明白吗,先生?所以我的话慢慢渗透了进去。

安:哦,一开始你的话是如此让人震惊,
55:16 在一些人听来确实是颠覆性的。

克:噢,绝对,绝对是颠覆性的。
55:22 安:当然,当然,是的。
55:28 克:所以,我们现在就进入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
55:32 我和另一个人的关系, 当存在着完全的责任, ——在这责任中,爱与自由是并肩而行的—— 此时心智在关系中根本不抱有任何意象, 因为意象就是分裂。 哪里有关怀,哪里就没有意象。

安:这会带我们进入
56:12 我们随后可能会探究的问题: 爱。

克:啊,那是一个伟大的事物。

安:是的,是的。
56:22 克:我们必须深入探讨这个问题。

安:我们可否
56:25 在探讨它之前先说几句,我并不确定 我们下一次就会探讨这个问题, 而是说它自然会出现。 我一直在聆听你讲的话, 这令我想到,如果一个人是负责任的, 而关怀也随之而来,那么这个人就不会恐惧。 这个人不可能恐惧。 不是不会,是不可能。

克:不可能,你无法恐惧。

安:不可能害怕。

克:你看,那实际上意味着,一个人必须了解恐惧。
57:10 安:一个人必须懂得恐惧。
57:12 克:也必须了解对快乐的追求。
57:16 那两者是并肩而行的。它们不是两件分开的事情。
57:20 安:我在我们的讨论中学到的是
57:28 ——如果我正确地理解了你所说的话—— 我们应该让自己把注意力转向了解, 而不是我们所谓的价值观。

克:噢,是的!

安:我们不懂爱。
57:42 我们懂得所有那些 把我们自己卷进去的事情, 那些事情妨碍了任何一种可能性的出现。 有人告诉我们完全没有任何可能, 这一点听起来很难接受。 这带来了无边的恐惧。 你觉得我们下次一起谈话的时候 可以从讨论恐惧这一点开始吗??

克:噢,可以。

安:好的。

克:但是,先生,在我们探讨恐惧之前,
58:19 有一件事我们应该先来仔细地讨论一下:
58:25 自由中的秩序是什么?

安:好的,好的,是的,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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