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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D74CA9 - 悲伤、激情和美
与艾伦·W·安德森博士的第九次对话
美国,加利福尼亚,圣地亚哥
1974年2月22日



0:38 克里希那穆提与艾伦·W·安德森博士的对话
0:43 J·克里希那穆提出生于南印度, 在英国接受教育。 在过去40年间, 他曾在美国、 欧洲、印度、澳大利亚和世界其他地方演讲。 在他毕生的事业开始时, 他就断绝了 与有组织的宗教和意识形态的所有关系, 并说他只关心 让人类彻底地、无条件地自由。 他是很多本书的作者, 其中有《智慧的觉醒》、 《转变的紧迫性》、《从已知中解脱》 和《鹰的翱翔》。 这是克里希那穆提和 艾伦·W·安德森博士的系列对话之一。 安德森博士是宗教学教授, 任教于圣地亚哥州立大学, 他教授印度与中国的经典, 以及传统的神谕文化。 安德森博士,出版过诗集, 在哥伦比亚大学 和纽约协和神学院获得学位。 他曾被授予杰出教学奖, 该荣誉由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颁发。
1:49 安:克里希那穆提先生,在我们上次的谈话中 我们从一起谈论恐惧 以及恐惧和 个人转变之间的关系开始 ——那种转变并不依赖于知识或时间—— 然后从那里我们又谈到了快乐, 就在我们上次谈话结束时 关于美的问题出现了。 如果你同意的话, 我非常希望我们一起来探讨这个话题。
2:35 克:我经常疑惑为什么博物馆总是 塞满了图画与雕像。 是不是因为人类已经失去了与自然的联系, 因此必须要到那些博物馆去 看别人的画作——著名的画作, 而它们中的一些真的非常美丽? 博物馆究竟为什么存在呢? 我只是在问,我没有说它们应该或不应该存在。 我去过世界上很多的博物馆, 在专家们的陪同下, 而我总是感到 好像我被带着四处参观 一些在我看来太人工化 而按照其他人的说法他们却认为美丽的事物。 因而我想知道什么是美? 因为当你读一首济慈的诗, 或者一首一个人 用心和 深沉的感受写的诗, 他想传达给你 他感受到的东西, 他所认为美最细腻的本质。 我见过很多宏伟的教堂, ——你也一定见过—— 遍布欧洲, 同样的,这种对他们的感受、 他们的奉献、他们的敬畏的表达,也在那一砖一石中, 在那些建筑中,在宏伟的大教堂中。 而看到这一切 我常常感到惊讶,当人们谈论美, 或抒写美, 美是不是人类所创造的某种东西, 还是你在大自然中看到的东西, 或者,美是与石头、 画作或文字无关的, 而是某种深深的内在的东西。 因此,在与所谓的专家讨论的过程中, 在与他们的对话中, 给我的感觉经常是,美总是来自外在的, 那些现代的画作、现代音乐、 流行音乐等等,它们总是 不知怎地如此可怕地虚假。 我可能说得不对。 那么美是什么呢? 它必须被表达出来吗?这是一个问题。 它需要借助词语、石头、色彩和画作来表达吗? 或者,它是某种不可能 通过言语、建筑和雕像表达出来的东西? 所以,我们能否深入探究“什么是美”这个问题。 我觉得,要真正非常深入地探究这个问题, 一个人必须知道什么是苦难, 或者理解什么是受苦, 因为没有激情 你就不会拥有美。 这种激情,不是情欲,不是...... 而是当存在巨大痛苦时所产生的激情。 与那痛苦同在, 不逃避它,带来了这种激情。 激情意味着抛弃, 对“我”、“自己”、“自我”的完全抛弃。 进而就有了一种巨大的简朴, 不是那种简朴......——那个词意味着苍白、苛刻、枯燥, 是宗教人士把它变成了这些意思—— 而是充满巨大的美的简朴。
8:53 安:是的,我理解你所说的,我真的理解。
8:57 克:一种深深的庄严和美丽的感觉, 在本质上就是简朴。 要做到简朴,不是在言语或思想上简朴, “做到简朴”意味着完全抛弃和放开“我”。 一个人无法让此事发生 如果他没有深刻地理解什么是“受苦”。 因为激情来自“悲伤”这个词。 我不知道你是否曾深入 探究过这个词语, “激情”这个词的词根义是悲伤, 因受苦而悲伤。
9:58 安:去感受。

克:去感受。 你知道,先生,人们一直逃避苦难。 我认为它与美息息相关 ——并不是说你一定要受苦!
10:19 安:并不是说你一定要受苦但——是的。
10:21 克:不行,我们必须慢一点。 我跳得太快了。 首先,我们假设我们知道什么是美。 我们看到毕加索、伦勃朗或米开朗基罗的作品, 然后我们想,“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作品”。 我们认为我们知道。 我们从书上读到过, 专家们曾描写过,等等。 一个人读了这种描写并说,我同意。 我们从其他人那里把美的概念吸收过来。 但如果一个人真正去深入探索什么是美, 就必须具备一种巨大的谦逊感。 那么,实际上我不知道什么是美。 我可以想象美是什么。 我也曾学过什么是美。 我曾被教导过什么是美, 在学校里,在大学里, 通过读书和旅行, 他人引导下的游览,以及诸如此类的, 参观成千上百座博物馆, 但要真正发现美的深度, 色彩的深度,感受的深度, 头脑必须带着强烈的谦逊感开始: 我不知道。 一个人确实不知道冥想是什么。 一个人以为自己知道。 当我们讨论冥想时我们会谈到这个问题的。 因此,我觉得, 如果一个人要深入探究美, 必须带着强烈的谦逊感——从“不知道”——开始。 “不知道”本身就是美丽的。
12:39 安:是的,是的,我一直在听 并且尝试打开自己, 去体会你所说的这种美与激情的关系。
13:02 克:你明白了,先生,让我们开始,好吗? 人类受苦,不仅仅个人受苦, 而且存在着全人类的巨大苦难。 那是一件遍及全世界的事情。 人类在生理上、心理上和精神上受苦, 在各个方面,历经了无数个世纪。 母亲哭泣因为她的儿子被杀死了, 妻子哭泣因为她的丈夫在战争或事故中致残 ——世界上存在着巨大的苦难。 我不认为人们意识到了 或甚至感受到了世界上存在这些巨大的悲伤。 他们太过于关心他们自己的悲伤, 却忽略了这种悲伤: 在一个小村庄里,在印度, 在中国,或者在东方国家里的穷人, 他们从来没有一顿饱饭, 没有干净的衣服和舒适的床。 还有一种悲伤, 成千上万的人在战争中被杀。 或者在极权主义世界中, 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意识形态、 暴政而被处死,所有这些可怕的事情。 因此世界上存在着诸如此类的悲伤。 并且还存在着个人的悲伤。 如果没有真正非常非常深入地了解悲伤 并解决它, 激情就不会从悲伤中产生。 而没有激情,你如何能看到美? 你可以从知识的角度欣赏 一幅画,一首诗,或一座雕像, 但你需要这种内在 强烈燃烧着的激情、 爆发的激情。 这种激情自身便能创造出 能看到美的敏感。 因此,我认为,了解悲伤是非常重要的。 我认为它们都是相关的——美、激情和悲伤。
16:24 安:我对那些词语的顺序有兴趣。 美、激情、悲伤。 如果一个人 ——就我们谈论过的这种转变而言—— 要达到美,我认为, 这是一个从悲伤到激情再到美的转变过程。
16:47 克:正是这样的,先生。

安:是的,是的。 请继续,我明白。
16:54 克:你看,在基督教世界中——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 悲伤被交托给一个人, 而通过那个人我们在某种程度上逃避了悲伤, 即,我们希望逃避悲伤。 但在东方世界,悲伤 通过因果报应的解释被合理化了。 你知道“因果报应”这个词意味着去做。 他们相信因果报应。 那就是,你上一辈子所做的, 此生你要为之付出代价或得到奖赏, 等等,等等。 因此有这两大类的逃避。 此外还存在上千种逃避的方法——威士忌、吸毒、性、 去参加弥撒等等,等等。 人类从来不与任何东西共处。 他总是寻找舒适, 在信仰中,在行动中,在对 某些比自己更伟大东西的认同中,等等,等等。 但他从来不说:“看,我必须明白悲伤是什么, 我必须洞察它, 而不是由别的什么人来代替我这么做。 我必须深入探究它,我必须面对它, 我必须观察它,我必须知道它是什么。” 因此,当心智不从悲伤中逃脱, 无论是个人的还是人类的悲伤, 如果你不逃避它,如果你不将它合理化, 如果你不尝试去超越它, 如果你不害怕它, 那么你就是在和它共处。 因为任何脱离“现状”的运动, 或者任何逃避“现状”的活动, 都是能量的浪费。 它阻碍你真正了解“现状”。 “现状”是悲伤。 我们有很多逃避的方式、途径和精心谋划的逃避之道。 那么,如果没有任何逃避, 然后你就和它待在一起了。 我不知道你是否曾经这样做过。 因为在每一个人的生命中 都有一些给你带来巨大悲伤的事件, 有某种意外。 可能是一件事、一句话或一场事故, 一种让人痛不欲生的彻底的孤独感, 等等。 这些事情发生了, 伴随而来的是一种彻底悲伤的感觉。 那么,当心智能够与之共处, 不去逃避它, 从中就产生了激情。 不是培养出来的激情, 不是人为地努力去变得有激情, 而是这种激情的运动 来自于不回避悲伤。 那是完全地......彻底地与悲伤共处。
21:21 安:我在想我们也说过 当我们谈到处于悲伤中的人, 他们是郁郁寡欢的。
21:31 克:是的,郁郁寡欢。

安:郁郁寡欢, 然后我们马上想到解药是 摆脱掉那个郁郁寡欢, 不和郁郁寡欢待在一起。 然而,在早前的一次谈话中, 我们谈到两者就像硬币的两面一样 相互关联, 当你刚才在说话时 我看到在行动和激情之间的 有一种两极分化的相互关系。 激情可以被经历、被改变, 然而行动则是引发改变的作为。 在这一刻,是从悲伤到激情的运动, 如果我正确理解了你说的话, 这时我变得能经历“现状”。
22:35 克:所以,当不存在逃避时, 当不存在避开“现状” 寻求满足的愿望时, 从这种完全的、逃避不了的真实中 出现了激情的火焰。 没有这些就没有美。 你可以无休止地书写美, 或者成为一个杰出的画家, 但没有那种内在的激情, ——它源自对于悲伤的深刻理解—— 我看不到美怎能存在。 并且,我们观察到,人类与自然失去了联系。
23:40 安:噢,是的。
23:41 克:完全失去了联系,特别是在大城市, 甚至在小乡村、城镇和小村庄, 人类总是向外走,向外求, 被自己的想法所左右, 因此他多多少少与自然失去了联系。 自然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 “是的,非常好,非常美”。 很多年以前,有一次我和几个朋友,还有我弟弟, 一起站在“大峡谷”那里, 看着美妙的景色,真是不可思议, 那些颜色、深度和阴影。 然后一群人走过,一位女士说, “是的,这不是很壮观吗”, 然后她身旁一个人说,“我们一起去喝茶吧”。 然后他们匆忙回到屋子里。你理解吗? 那正是在世界各地发生的事情。 我们完全与自然失去了联系。 我们不知道自然意味着什么。 并且我们也杀戮。 你能跟得上我所说的吗? 我们为了食物而杀戮,我们为了娱乐而杀戮, 我们为了所谓的体育运动而杀戮。 我不会深入讲这些了。 因此人们缺乏与自然亲密的关系。
25:17 安:我想起了一次震撼,一次深深的震撼, 那是在我上大学时。 我正站在办公大楼的台阶上 看着非常非常美的落日, 一个学院里的熟人 问我在做什么, 我说:“我没在做什么事, 我在看落日。” 然后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那太让我震惊了, 那是你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事情。 他只是说: “哦,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它,是吗?”
25:58 克:没有任何东西?

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它,是吗? 是的,我知道,我了解你所说的。
26:06 克:所以,先生,你知道, 我们正变得越来越人工化, 越来越肤浅, 越来越流于文字, 沿着一条水平线走下去, 完全不是垂直的,而只是一条水平线。 因此很自然地,人工的东西变得更重要了: 剧院、电影院, 你知道,整个现代世界的东西。 而很少有人自身拥有那种美, 一言一行之中的美。 你能理解吗先生?

安:噢,是的。
27:06 克:行为举止中的美。 运用语言、 嗓音、步态的美, 谦逊感 ——有了那样的谦虚,所有东西都变得 如此温柔、安静,充满美感。 我们一点也没有那些品质。 然而我们去博物馆, 我们通过博物馆、画作去学习, 我们失去了敏感的品质, 失去了头脑、内心、身体的敏感性, 而当我们失去了这种敏感时, 我们怎么知道什么是美? 而当我们不敏感时, 我们就到某个地方去学习变得敏感。 你知道这些。

安:噢,我知道。
28:06 克:到大学,或某个静修处,或某个腐烂的山洞里, 在那里我将学会敏锐。 通过触碰变得敏锐,通过......你了解的。 那变得非常恶心。 因此,我们如何才能...... 既然你是一个教授,一名老师, 先生,你如何教育 ——这变得非常非常重要—— 学生去拥有这些品质呢? 因此一个人问,我们受教育是为了什么? 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接受教育? 每一个人都在接受教育。 在美国大概90%的人正在接受教育, 了解如何读写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为了什么?
29:14 安:然而,事实上, 至少在我的教学经验里, 一堂接一堂的课,一年又一年, 随着出版物和 所谓的教育技巧的激增, 学生已经没有那么在意 所写下来的文字和所说的话了, 不像我还能清楚记得的多年前那样的在意了。 现在其他老师可能有不同的体验, 但在我的课堂中我看到了这些, 而当我跟我的同事讲起这些时, 我通常所得到的回答是: 问题是在中学。 然后你与一个可怜的高中老师谈这件事, 他就把问题归到差劲的小学上。 因此我们就有了差劲的小学,差劲的中学, 差劲的学院,差劲的大学, 因为我们一直从别人留下的状况接手, 下一年总是比以前更差。
30:18 克:先生,那就是为什么 当我在不同的大学演讲, 等等等等, 我总是感觉:我们为什么要接受教育? 仅仅要成为光荣的小职员吗?
30:36 安:事实看来似乎就是如此。

克:当然就是那样。 光荣的商人和天知道其他的什么。 为了什么呢?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有一个儿子, 那对我来说会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幸运的是我没有儿子, 但对我来说那会是一个很急切的问题: 我要对我的孩子们做些什么呢? 送他们去那些学校, 那里什么都没教给他们,除了只是教他们 如何阅读、写书和如何记忆, 却忘记生活的整个领域吗? 他们被教授性和生殖知识, 所有那些东西。但又怎样呢? 因此我觉得,先生, 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因为我关心印度的几所学校, 在英国有一间, 我们也会在加利福尼亚成立一间。 这是一个燃眉之急的问题: 我们要对我们的孩子做什么呢? 把他们变成另一个机器人 或另一个聪明狡猾的职员、 发明这个或那个的大科学家, 然后成为平庸、卑鄙、渺小的人类, 心智卑劣。你明白吗,先生?

安:是的,我明白。
32:15 克:因此,当你谈论美, 一个人能告诉另一个人, 教育另一个人在美中成长、在善中成长, 在大爱和关怀中绽放吗? 因为如果我们不那样做的话,我们就是在毁灭地球, 就像现在正在发生的那样,污染着空气。 我们人类正在毁掉我们所接触的每一件东西。 因此这变成一件非常、非常严肃的事情, 当我们谈到美,当我们谈到快乐、 恐惧、关系、秩序等等——所有这些, 却没有一间学校教这些东西!
33:26 安:是的,没有。昨天我在课堂上说起那些, 然后我直接问他们那个问题。 他们也很倾向于同意我们现在所说的, 我们上的是高阶的课程, 但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事情。
33:48 克:真是悲剧,你明白吗,先生?

安:此外, 我们不知道我们是否真的听到了 事实本身,因为我们从来不曾听到过这些, 我们必须仔细检查那个说法, 去发现我们是否真的在聆听。
34:01 克:而且无论是老师还是身为教授的人 是否能足够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我要去了解这一切。” 因此,先生,这就是为什么西方文明 ——我不是在批判它,我只是在观察—— 西方文明主要关注 商业、消费 和一种不道德的社会。 而当我们谈到人类的转变时 ——不是在知识领域或时间领域内, 而是超越那些—— 谁对这些感兴趣呢? 你明白吗,先生?谁真正关心这个事情? 因为母亲要去工作, 谋生,父亲也是, 而孩子只是一个偶然事件。
35:14 安:现在,事实上, 我知道对于我来说这可能会 像是一个异常夸张的陈述, 但我想正在出现这样一种情况: 如果有任何一个人提出这个问题 是在你提出这个问题的层面上, 比如说,当一个年轻人 在青春期成长时, 他抓住这个问题不放, 悬而未决,像我们所说的那样, 这个问题就会被认真地提出来,无论他是否是正常的。
35:52 克:是的,确实,确实。
35:54 安:这让人想起了苏格拉底,他非常清楚 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不必很经常地说到这点, 他只说了几次就足以让自己丢掉性命了, 但至少人们裁决苏格拉底时是足够认真的。 我想今天他会被安排到 某个学会中进行研究工作。 这整个事情必须得到检验。
36:20 克:那就是正在俄罗斯发生的事情。 他们把他遣送到一间收容所里......
36:24 安:是的。

克:......精神病院。 然后毁掉他。 先生,这里...... 我们忽略了所有东西只为了一些很肤浅的收获 ——金钱。 金钱意味着权力、地位、权威和一切——金钱。
36:50 安:这回到你曾提到的 成功之类的事情上。 总是随后的,总是随后, 在一条水平轴线上。是的。 我真的很想与你分享, 当你说到自然, 从学术历史的角度来讲, 关于自然,会有一种带着讽刺性的幽默感的东西: 我想到了那些奇妙无比的关于黎明的吠陀赞美诗。
37:22 克:哦,是的。
37:26 安:黎明到来的方式,像有玫瑰色的手指那样, 而学者们觉得很惊讶, 黎明的赞美诗,相对来说是那么少, 特别是与神明的赞美诗比较起来, 但在研究中注意力 却没有放在赞美诗的品质上, 比如揭示这些赞美诗为何 会有如此圆满优美的韵律 是与黎明相关的, 这样的赞美诗你只需要一首, 是吧,你不会需要25首。 重要的是,它是那么的非凡, 虽然我们只有几首赞美诗, 然而它们是那么精彩绝伦地美妙。 它的数量究竟与此有什么关系, 在我学习梵文和吠陀 的环境中, 我永远都找不到答案。 重要的是找出哪一个神 ——在这事情上是因陀罗—— 在《梨俱吠陀》中是被提到最多的。 现在,当然,我不是试图建议 数量应该被忽视,绝不是, 但如果探索问题的方式 能像你那样 深入,深入,再深入, 那么,我想,学术研究可能会有 一番非常非常不同的面貌。 我们应该被教导如何安坐下来, 让那些赞美诗呈现自己,停止去衡量它们。
39:19 克:是的,先生。

安:是的,是的,请继续。
39:21 克:那正是我要说的。 你知道,当讨论美、激情与悲伤时, 我们也应该深入探究什么是行动? 因为行动与这一切是相关联的。

安:是的,当然。
39:42 克:什么是行动呢? 因为生活就是行动。生存就是行动。 说话是行动。每一件事情都是行动, 坐在这里是一种行动, 说话、交谈、讨论、探索事物 是一系列的行动,一种在行动中的运动。 那么,什么是行动呢? 行动显然意味着此刻正活动着。 不是已经行动了或将要行动。 它是“行动”、“去行动”这个词的主动现在时态, 即一直在行动。 它是在时间之中和之外的运动。 我们稍后再深入这个问题。 那么,什么是不会带来悲伤的行动呢? 你理解吗? 一个人必须提出这个问题, 因为每一个行动,我们现在所做的, 不是后悔就是矛盾, 是一种毫无意义的运动, 压抑、遵从等等。 大部分人的行动就是如此: 例行公事,重复, 对过去东西的记忆, 然后根据记忆去行动。 因此除非一个人非常深入地了解什么是行动, 否则他不可能了解什么是悲伤。 因此行动、悲伤、激情和美, 它们都是一起的,不是分离的, 不是分开的,美在最后 而行动在开头那样。 完全不是那样,它是同一个东西。 但是去探究一下,什么是行动呢? 就我们目前所知, 行动是按照某个模式做出的, 按照某个概念,或按照某种意识形态, 共产主义、资本主义、 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 或一个基督徒、耶稣基督的思想体系, 或印度教徒的意识形态。 因此行动是对某个想法的接近。 我根据我的观念行动。 这种观念来自传统, 或者是被我组合在一起、被专家组合在一起的。 列宁、马克思建立了某个模式, 然后他们遵从 列宁、马克思所认为的...... 行动是依据某个模式进行的。 你理解吗?

安:是的,我理解。 我想到的是, 在那种专制下,人完全是被驱使着的。
43:45 克:完全正确,被驱驶、制约和虐待。 除了理念和实现理念, 你不关心其他任何事情。 看看中国正在发生的事情——你理解吗?——在俄国发生的事情。
44:02 安:噢,是,是的,我了解。
44:05 克:这里也一样,同样的事情以一种修饰过的形式进行着。 那么行动,如我们现在知道的, 是对于某一模式的遵从, 无论是在未来,还是过去, 遵照一个我要实现的理念, 我要在行动中完成的一个决心或一个决定。 过去在运作, 所以那不是行动! 我不知道我是否表达清楚了……

安:是的,是的。 我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我们被一个根深蒂固的信念折磨着, 那就是,如果我们不形成一个模式, 就不会有秩序。
45:08 克:因此,你了解现在所发生的事情吗,先生? 秩序是依照某个模式建立的。
45:13 安:是的,先入为主的模式,是的。
45:18 克:因此,那实际是无序, 具有智慧的心灵会与之抗争的无序, 抗争的意思是反抗。 因此这就是为什么这点这么重要: 如果我们要理解什么是美, 我们也必须了解什么是行动。 可能存在不带有想法的行动吗? 想法意味着——你一定知道这来自希腊语——意味着去看。 去看我们所做的,先生。这个词的意思是“去看”。 那就是,去看并去做。 不是只是看,然后从中得出结论, 然后根据那个结论去行动。 你明白吗?
46:26 安:噢,是的,是的。
46:29 克:觉察,并从这种觉察中得出 一个信念、一个想法、一个公式, 然后根据那个信念、想法和模式去行动。 因此我们从觉察中脱离了出来, 我们只是根据一个模式去行动, 从而变得机械化。 你瞧先生,我们的心智是如何变得机械化的。
47:06 安:必然是这样的。

克:是的先生,很明显。
47:12 安:我刚刚想到了希腊的雕塑, 它与罗马雕塑在风格上的不同之处是, 最好的古希腊雕塑......
47:30 克:在伯里克利时期等等。

安:......是在冥思苦想的。 人们有时提到 罗马人拥有 用石头雕塑人像的天赋并且当然......
47:45 克:规律与秩序,以及诸如此类的。
47:47 安:是的,而且我们当然也能看到他们 对个性的显著关注。 但当听到这些我想到的是, 我以前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 那就是对于希腊雕塑 我经常问我自己, 那些脸从来不展现个性。 可能那安详的眼睛 认识到,你不需要把 某些必须来自于行动本身 的事物, 放到石头中去。
48:40 克:是的,是的。
48:42 安:因为你正在做着某件 你必须要等待它发生并过去的事情。 希腊人是对的。 它表达了行动和外在形式之间的关系, 那是一种内在的形式。 他们对此有了不起的领悟, 这一领悟让不可思议的东西喷薄而出, 而不只是我们所必须描绘的理念。 是的,我理解你讲的,是吧?
49:23 克:你瞧,先生,这就是为什么 一个人必须问这个根本的问题: 什么是行动? 它是一种重复吗? 它是模仿吗? 是在“现在如何” 与“应当如何”或“过去如何”之间的一种调整吗? 或者,它是对一种模式、 信仰或公式的遵从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就不可避免地会存在冲突。 因为想法——行动:两者之间存在 一种间隔,一种时间的滞后, 在这个时间间隔中有很多事情发生了。 有一种分裂,在分裂中其他的事情发生了, 从而会不可避免地存在冲突。 因此行动从来都不是完整的, 行动从来不是完全的,它从来都未曾结束。 行动意味着结束。 你知道,你那天用了“吠檀多”这个词。 有人跟我说那意味着知识的结束。 不是知识的继续,而是结束。 那么, 是否存在这样一种行动, 它不受缚于作为时间的过去 或未来,不受制于某个模式、 信念或想法,而只是行动呢? 看到就是行动。
51:29 安:是的。
51:32 克:那么,去看即行动,成了一种 在自由中的非凡运动。 其他的都不是自由。 因此,先生,共产主义者说 没有自由这种东西。那是一种资产阶级的想法。 当然这是一个资产阶级的想法, 因为他们活在想法、 概念中,而不是行动中。 他们依据想法而活 然后在行动中实施那些想法, 那不是行动、做。 我不知道我是否表达清楚了。

安:噢,是的,是的。我刚才在思考。
52:21 克:这就是我们在西方世界, 在东方世界,在全世界所做的事情: 根据一个公式、 想法、信仰、概念、结论和决定去行动, 而从来不去看并且行动。
52:43 安:我刚才想到了猫, 非常不可思议的动物,猫。

克:猫,噢,是的。
52:51 安:它的脸几乎全是眼睛。
52:56 克:是的。
52:59 安:我不是说用仪器去测量, 当然不是。 我们从来不像努力训练狗那样去训练猫。 我想我们已经毁掉了狗。 猫不会被毁掉。它们就是无法被毁掉。 而对于我来说很讽刺的是在中世纪 我们把猫和巫婆放一起烧死。
53:24 克:古埃及人崇拜猫。
53:26 安:是的。猫那双奇特的眼睛..... 我以前读到过,在哺乳动物中 猫的骨骼结构与其功能的匹配是最完美的。
53:42 克:没错。
53:43 安:我认为我生命中最意义深远的时刻, 最感激的时刻, 就是和一只猫一起生活, 她教会了我 如何结束。 但我内心经历了很多的苦恼 直到我了解到她在做什么。 好像一个人会这样说她, 我们也许会说, 她正在布道,当然, 她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传教士”。
54:41 克:是的,先生,你知道, 一个人开始看到在行动中的自由是怎样的。
54:55 安:对的。
54:58 克:行动中的“看”被 观察者所阻碍, 观察者就是过去、公式、概念和信念。 这个观察者处在觉察和行动之间。 这个观察者是分裂的因素, 是行动中的想法和结论。 因此我们能只有当 存在觉察时才行动吗? 我们会这样去做,先生, 当我们在悬崖边时, 看到危险就是立刻的行动。
56:07 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警觉”这个词 来自意大利文, 意指站在峭壁边上。
56:15 克:峭壁,是的。
56:19 安:那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56:22 克:你看,这非常有趣。 我们被悬崖的危险、 蛇的危险或危险的动物等等所制约, 我们受到了制约。 我们也被这个想法所制约: 你必须根据一个想法行动, 否则就没有行动。
56:50 安:是的,我们受到了这样的制约。

克:受到了这种制约。
56:51 安:噢,是的,非常严重的制约。

克:非常严重。 因此我们受到了危险的制约。 并且我们也被这个事实制约: 没有模式,没有概念、 信仰等等,你就无法行动。 因此这两者是制约我们的因素。 现在,有个人走过来说,请看, 那不是行动。 那只是对过去的重复、 修改了一下,但那并不是行动。 行动就是你看到了便去做!
57:31 安:而对此的反应是:噢,我知道了, 他对这个行动有了新的定义。
57:37 克:我不是在定义。

安:是的,你当然没有。
57:40 克:我一生都是这样做的。 我看到某个事情然后就去做。

安:是的。
57:46 克:例如,你可能知道, ——我不是在突出我个人—— 有一个巨大的组织,灵性组织, 有成千上万个追随者,有很多土地, 5000英亩,城堡,钱等等, 围绕着我建立起来,在我还是个男孩的时候。 而在1928年我说:“这是完全错误的。”我解散了它, 返还财产,等等。 我看到那个组织是多么错误——那是一种看到; 不是结论、对比, 说,各种宗教是如何做的。 我看到了就去行动了。 因而从来不存在后悔。
58:33 安:了不起。

克:从来没有说: “噢,我犯了一个错误, 因为那样我就没人依靠了。” 你理解吗?

安:是的,我理解。 在下一次谈话中, 我们能否把美和看联系起来?
58:48 克:我正要说到那里。

安:噢,那太棒了。 是的,非常棒。